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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靖二十七年前后,殷正茂为兵科给事中,汪宗伊为兵部郎中。
本来就是普通同僚,但不巧有个巧合,殷正茂的长子,叫殷宗伊。
这也就罢了,无非取名想一块去了而已,大家避讳着一点也就完了。
但偏偏殷正茂这厮不懂人情世故,心中钦佩汪宗伊,为了与之结交,便整天在那儿开玩笑一般,我儿宗伊、我儿宗伊地谈论家中长子的事情,企图吸引注意力——就跟小学生假装不经意地踩漂亮女生的脚一样。
汪尚书古板士人,哪里受得了这个,忍无可忍之下,就直接对殷正茂衙署呵斥、上奏弹劾、去书争理,一条龙伺候。
殷正茂又是个嘴硬的人,梗着脖子不肯认错,两人的过节与隔阂,便在此时种了下来。
见皇帝跟吏部尚书,都静静等着自己的意见,汪宗伊别过脸去,低声回道:“回禀陛下,殷正茂乃天下士,宜入兵部。”
过节过节,不过小节,不能影响了对于正事的判断。
朱翊钧闻言轻轻颔首,而后看向王锡爵:“回京以后,王卿尽快部议题请。”
王锡爵虽然是空降,但接下来实掌吏部,定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
毕竟如今的吏部官吏,一半都是申时行这七年以来留下的班底,而两人又是穿一条裤子的,班底必然能迅速消化——历史上王锡爵不得言官们亲近,申时行便将自己的门生言官借给了王锡爵使用,两人称一句政治上的连体婴儿也不过分。
王锡爵闻言,拱手应命。
说罢一事,朱翊钧没有结束这场谈话。
而是转身往房间外走去,邀约道:“走吧,随朕出去透透气。”
王锡爵与汪宗伊自然没有二话,默默跟上皇帝。
挥退了意图跟上的一干内臣侍卫,朱翊钧领着两人出了房间,走下三层楼船。
这个时节,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鹅毛大雪了。
这是万历七年顺天府境内最后行船的半个冬月,到了腊月更冷,便不能再行船了。
两岸的行人裹着厚厚的衣裳,匆匆忙忙。
不时有爱凑热闹的百姓,凑在岸边眺望河间的龙船。
河面上不时能见到浮冰飘过,也不知是不是河中的水手除冰的成果。
龙船前方,还有开道的陪船,作驱逐民船、清理浮冰之用。
朱翊钧踏步走下楼船,面色复杂开口道:“不出宫哪里能见到这些可怜人。”
两人朝楼船下方看了看,自然明白皇帝所指。
河床上不止有水手破冰,陪船开道,途径逆流时,还有顶着刺骨寒风拉船的纤夫。
汪宗伊发自肺腑回道:“陛下仁德。”
至少在他看来,皇帝是知行合一的仁德。
但朱翊钧却没接下这夸奖,自嘲一笑:“朕动动嘴巴罢了,到头来还是在寝用民脂民膏,只能算良心没坏,算不上仁德,差远了。”
他也不说跟谁比差远了,身后两人不知如何接话,不由沉默了下去。
走到甲板上后,朱翊钧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疏。
他转过身,将奏疏递给朝汪宗伊:“汪卿,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马自强离京时,送来了最后一份奏疏,是关于科举的安排,卿替朕参谋参谋。”
汪宗伊闻言,肃然起敬。
他这位前任礼部尚书,时日无多,能不能过完今年都还是两说,竟然临走之前还心系国家,实在令人动容。
汪宗伊怀揣着敬意,伸手将皇帝递过来的奏疏恭谨接过。
看见封皮时不由愣了愣,标题曰——《迎接科举工作的新方向》
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内阁辅臣与六部九卿这些亲近皇帝的大臣,行文上也越来越多这种怪异而不失精准的措辞了。
他感慨一句,而后便收敛思绪,翻开奏疏阅读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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